大概是因为痛地已毫无知觉,当凌如月终于找回所有思绪时,自己已然身处县城内。
他转头看了看高耸厚实的城墙,以及紧闭的城门,眼中微微闪过一丝惊诧。伝阳县一直以来,只要入夜便会宵禁,街道上除了打更的更夫,剩下的也不过是寥寥几个家境贫困,靠着小摊位赚钱的商贩,守着那渺茫的希望,等待客人的到来,期许能多赚到一枚铜板。
走在冷清昏暗的街道上,凌如月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,哒哒哒,令他的心情一片乱如麻。
他失去了追寻游半生的“能力”,那股曾经助他捉到游半生的醇厚酒香,此刻却消失地无影无踪。
不知是他跟丢了,还是因为他的心绪太乱?
回想起来,自从他与游半生相遇之后,一次也不曾见到他喝过酒。
那个自诩着“一次清醒一次醉,半生糊涂半生眠”的怪盗,从何时起,在他心里已然完全变了形象。
以前,他总以为,游半生就是个酗酒如命,奸佞的匪盗之徒。然而,为何现在想起他,却只觉黏人、玩世不恭地让人无奈,怎么也没办法将他与“怪盗”二字联系起来。
蓦然间,凌如月顿住了脚步,他的脸上覆盖起一层不敢置信,双眸里难得露出一丝惊恐与不安。
为何会这样?为何会这样?
为何他会忘了,游半生是个“怪盗”,是个他必须捉拿回京的朝廷重犯?
该死,真是该死。
凌如月紧绷着身躯,双眼死死盯着前方的黑暗,一双手握地结结实实,似在承受着世间最悲惨的酷刑。
他不能容忍这样的自己,更不能容忍时不时跳出来的奇怪心情。若是一味任由自己如此下去,他不敢想象自己将会变成何种模样,泉下有知的父亲,又会如何看待他?
自小,他就是父亲的骄傲,至今他仍然记得,父亲在弥留之际,说的那番话。所以,他十六岁便踏入了官场,履行着父亲的遗愿,尽自己最大的努力,平冤狱惩奸佞,不敢有丝毫懈怠。
明是非,辨清白,时刻记得自己肩负的责任,不可有一丝玩忽。
这是父亲留下的最后一句话。
可如今,他竟全都忘了。什么明是非,辨清白,他早忘了自己此次来江平的任务,早忘了官与盗永远都是对立的。
混账,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账……
面对这样的自己,凌如月真恨不得在胸口捅上几刀,只有如此他才能摆脱掉,那些如狂潮般席卷而来的愧疚与悔恨。
而此时,他的双拳猛一用力,却发现手里空荡荡的,根本没有那把平时都会随身携带的长剑。
想来,一定是自己急着走出来,忘在了阿富家中。
月色下,他的唇角忽然勾起一抹自嘲地笑意。
“小凌子,你果然跟来了。”忽然地,一道惊喜地声音自身后传了过来。
凌如月未及转身,眼前便出现了一张熟悉而不恭地笑脸,那双勾魂地桃花眼,正直直望着他。
“你……”
看着他笑地那般温暖,那般真实,凌如月顿觉不解,彷佛之前所发生的一切,都只是自己的幻觉而已。
游半生继续笑着,但那笑容中依然掺杂了些许羞赧与尴尬,似在为适才的无理取闹掩饰。
他沉默着,一向能言善道的他,却不知该如何解释之前的行为。
夜风吹过,带着一股醇香的气息,扑鼻而来。
凌如月微微一怔,道:“你喝酒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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